几千年来,人类意识中对时间的默认概念都是“绝对时间”。
然而,时间是相对的,因为引力和运动都会使时间膨胀。
氢原子中的电子跃迁,以及由此产生的光子的波长,展示了量子物理学中结合能的作用以及电子和质子之间的关系
无论你身处何方,无论你移动的速度有多快,也无论你周围的引力场有多强,你身上的任何时钟都会以相同的速度,一分一秒地记录着时间。
对于任何一个单独的观察者而言,时间确实就是这样在不停地流动着。然而,如果有两个不同的时钟,你就可以比较时间在不同条件下是如何流动的。
如果一个时钟保持静止,而另一个快速移动,那么快速移动的时钟将比静止的时钟经历更短的时间:这就是狭义相对论中的时间膨胀现象。
当一个物体的运动速度接近发出光的光速时,它发出的光会根据观察者的位置而发生偏移
更加违反直觉的是,时间的相对流动还取决于两个地点之间空间扭曲程度的差异。
在广义相对论中,这与特定位置的引力强度有关,意味着当你站起来时,你的脚和你的头实际上是在以不同的速度衰老。
那么,这些现象背后的物理学原理是什么呢?
回答这一问题的基础之一,便是普遍存在的物理学定律。尽管宇宙的属性可能会随着时间、能量或所处位置而发生改变,但支配宇宙的规则和基本常数是保持不变的。
在宇宙中的任何地方,氢原子都会在相同的能量下发生电子跃迁,它们发出的光量子与宇宙中任何其他的氢原子都是一样的。
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离子跃迁、分子跃迁甚至核跃迁。也就是说,物理学定律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都是一样的,因此这些发射或吸收光子的跃迁总是在相同的能量下发生。
然而,如果一个光子的发射体和一个光子的(潜在)吸收体不在同一时间和位置上,那它们所观察到的能量很有可能就不一致。
从6S轨道开始的原子跃迁(Delta_f1)定义了米、秒和光速
当物体相对运动时,会出现被称为多普勒效应的物理现象。每当有急救车或消防车靠近或远离时,大多数人都会体验到多普勒效应,表现为鸣笛声的音调变化。
简而言之,多普勒效应就是波源与观察者相对运动时,观察者接受到波的频率与波源发出的频率不一致的现象。
如果车辆正在接近你,那鸣笛声会变得更尖细(频率变高,波长变短);如果车辆正远离你,那鸣笛声就会变得低沉(频率变低,波长变长)。
对波动性的光而言,同样也会出现这种效应:如果光源和观察者彼此远离,则光谱会向更长的波长(红光方向)偏移,;而如果它们彼此相向运动,光谱就会向更短的波长(蓝光方向)偏移。
现在,奇怪的事情来了:当你受到的引力场强度在不同位置间变化时,也应该会发生同样的效应——即使每个人都是静止的。
正如光可以有多普勒红移和蓝移,引力也会有红移和蓝移。
例如,如果从太阳发送一个光子到地球,由于太阳的引力场主导着太阳系,而且太阳附近的引力场强度比更远的地方更强,因此光子在从太阳到地球的过程中会失去能量(变得“更红”)。
如果光子朝相反的方向移动,即从地球到太阳,那么光子将获得能量,颜色变得“更蓝”。
物理学家格伦·雷布卡正在哈佛大学杰斐逊塔的下端设置实验装置,同时给庞德教授打电话。这就是著名的庞德-雷布卡实验
物理学界有许多怀疑论者,他们认为引力红移的概念是完全非物理的。这一概念非常复杂地涉及到时钟运行的速率:
在任何时间间隔内经过特定位置的波峰数量决定了接收到的光频率;如果引力红移是真实的,那在不同强度的引力场中发射一个光子应该会导致可见的结果。
这意味着,和大多数物理预测一样,我们可以找到某种方法来检验引力红移。
假设我们可以诱导一个量子跃迁,要么是电子的能级转移,要么是被激发的原子核重新配置,从而释放出一个高能光子。
如果附近有一个相似的原子(或原子核),那它应该就能够吸收这个光子,因为导致光子发射的物理学机制也会导致相反的过程:光子的吸收。
然而,如果你把光子移到更长的波长或更短的波长上,你都不能使它被吸收了。量子宇宙的定律是非常严格的,如果一个光子所携带的能量稍微多一点或少一点,它都无法导致适当的激发态。
庞德-雷布卡实验的装置示意图
1959年,罗伯特·庞德和格伦·雷布卡进行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实验,被后世称为庞德-雷布卡实验。
该实验展示了引力红移的存在,并试图对其进行量化,证明你头上的时间确实过得你脚上的时间快。
实验人员在一个垂直的高塔内设置了一个光子发射源,然后将处于较低能态的相同物质放在塔的另一端。
如果没有引力红移——即时间对二者都是一样的——那么高塔另一端的物质应该会接收到从这一端发射出来的光子。
当然,这些物质并没有接收到光子,因为这些光子的能量发生了变化,进而导致波长改变。
庞德和雷布卡所做的,就是建立一个振荡器(基本上相当于一个扬声器的内部),使其能够在塔的一端“增强”光子发射的材料。
他们推断,如果能将其增强到合适的程度,就可以微调这种诱导的多普勒效应,从而完全抵消引力的红移。换言之,振荡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,通过增加额外的运动(以及额外的时间膨胀)来补偿引力所导致的效应。
于是,当达到合适的频率时,(铁)原子突然间就开始吸收从高塔另一端发出的光子。最初的实验证实了广义相对论的预测,随后庞德和斯奈德在20世纪60年代对其进行了改进。
最终的结论是:每增加1米的高度,就需要对大约33纳米/秒的多普勒频移进行补偿。这就相当于在地球表面较低的地方,你需要以一定的速度运动,才能使时间流逝的速度与你在高处时相同。
换句话说,在地球重力场中,如果低处的东西没有额外的速度提升——即没有额外的时间膨胀——那么时间会在更高处流逝得更快。更直白地说,你的头会比你的脚衰老得更快。
当然,相比最初的那些实验,我们现在的测量手段要好得多,比如可以直接使用原子钟技术来测量时间的流逝。
许多世纪以来,人类定义时间的方式已经发生了多次演变;过去,我们依赖于地球绕地轴旋转或围绕太阳旋转的运动来定义时间,现在,我们可以通过铯-133原子来定义1秒钟有多久。
在铯-133原子中,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结构能级间会发生非常精确的跃迁,发射一个特定波长的光子。这个波动的9192631770个周期,就是现代国际单位制中对1秒的定义。
根据广义相对论,如果把一个原子钟——无论是基于铯、汞、铝或任何其他元素——移动到不同的海拔高度时,它就会以不同的速度运行:在海拔较高的地区(弱引力场)走得更快,在海拔较低的地区(强引力场)走得更慢。
原子钟实验已经以惊人的精度验证了这一点,科学家检测到的预测高度差异变化最小可到0.33米。在地球的重力场相对较弱的情况下,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,表明了原子钟计时的准确性。
然而,如果我们把原子钟带到一个更极端的环境中,时间膨胀的效应就会变得非常可观。宇宙中没有比黑洞更极端的引力环境了。
如果接近黑洞的事件视界,时间对你来说会过得非常慢,你所感受到的1秒钟,对相距遥远的人而言可能已经过了几百年、几千年甚至是亿万年。
或许这已经足以让人担心了。即使我们能够建造虫洞,剧烈的空间扭曲可能也会导致宇宙中整个有意义的部分——包含了恒星、星系以及各种有趣的化学反应——在我们经过其中时无暇顾及。
穿越虫洞是一个迷人的命题
在我们的宇宙中,对于那些在空间中运动距离最少,且所处空间曲率最小的观察者来说,时间会过得最快。
如果能到远离任何物质来源的星系际空间旅行,你会比任何人衰老得更快。在地球上,你离地心越远,时间过得就越快。这种影响非常轻微,但可以测量并量化,而且非常稳定。
这意味着,如果你想在未来进行时间旅行,最好的选择可能不是进行一趟漫长的、以接近光速往返的旅程,而是应该在空间曲率较大的地方逗留,比如黑洞或中子星附近。
当你进入引力场越深,相对于那些离你越远的人,你所经历的时间就会越慢。
对生活在地球上的我们来说,站着——让头更远离地心——确实会让时间过得比躺着更慢一些,尽管可能只慢了几纳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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